我不是一个乖孩子
小时的我模样长得乖巧,胆小,不爱说话,对大人们言听计从,是他们心中的乖孩子。可是他们是绝对不会知道我也曾经做过二件坏事,而且就算是现在说给他们听,他们也绝对不会相信——我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实在是太好了(呵呵,可见我小时的伪装术是多高超完完全全一只长着羊皮的狼)。只有跟我一起上山下河,捣蛋摸鱼的那些伙伴,只有他们知道——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乖孩子。
一、拦路抢劫
七月,学校早放了假。一个下午,村里几个同伙一起到了离家二三公里的一个荒坡上玩。山坡上没有什么树木,零星地散布一些矮矮的灌木丛。几块巨大的石头躺在半山腰。这样的地方最好就是用来打埋伏了。于是分组,你们是敌人,我们是解放军,开始了战斗。虽然枪就是那翘起的二个手指,虽然机关枪也不过左右四个手相连罢了,虽然看不到一点战火和硝烟,可玩得也是真的过瘾。
七月的天气,不动也会流汗。几场战斗下来,每个人都流了一身臭汗,人也筋疲力尽了。都停止了战斗,爬到一块大石头上歇息。
“唉,太渴了。”有人说。
“这个地方也真是的,一口水都看不到。”
“要是有条黄瓜就好了。”一个伙伴舔舔嘴唇说。
“黄瓜没有番茄解渴,还是番茄好些。”另一个反驳。
……
“吵什么吵!本来就这么渴还说这些,越说越渴了!”最年长的陶伟说话了。于是全都不说了,只是心里暗暗地嚼着脆生生的黄瓜或是啃着酸溜溜的番茄,悄悄地咽两回口水。
我从来不爱说话的,没有和他们争论关于黄瓜还是番茄的问题。我只是望着从石头下面向远处延伸的一条小路,想到了由这条小路可以到达的离这很远的一个亲戚家,想到了某次到他家去在路上被恶狗吓得号陶大哭的糗样,心里也自得其乐。
突然,远处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看,那里来了一个人。”我指着远方说。“真的吗?”大伙都把目光投向了小路的远方,这条路人迹罕至,能看到一个人那好像是很稀罕的事,“哦,真的。”
我有些得意,好像发现有人来比找到一条黄瓜或是一个番茄还神气。
那人慢慢地向我们这边走来,踉踉跄跄的。“是个酒醉佬。”有人说。
“好像就是‘流尿狗’的爸爸。”有人看得更清梦。
“噫,真的是他!手上还提着点东西的。”“不会是提的番茄吧!”有人喉咙咕隆地响了一声异想天开地说。
“如果是的,我们叫他送给我们吃!”我得意地说。
“对头,太渴了!”他们附和。
人走近了。真是“流尿狗”他爸爸,远近闻名的酒醉佬,手里一个网兜里提的也真的是红通通的番茄,大概是走亲戚回来。
“喂,酒醉佬,把番茄给我们吃!”我朝他开腔了。
“对,快点给我们吃。不给不准走!”
……
四五张嘴全嚷嚷起来。
那人听有人叫,努力收住不听使唤的腿脚,横叉在路中间,费力地抬起头拿醉眼瞥了一下高高在上的我们。“做啥子?腰路钱嗦(意为拦路抢劫)”“就是腰路线。快点把番茄放下,自己走!”
“快点搁起!”
……
那人向前晃了几步,又眯着眼瞄了一阵。“哼,你几个我认得。看我不找你们大人!小孩子也敢来腰路钱!”说罢摇摇晃晃地自顾走了,嘴里叽哩咕噜还念念有词,才不管我们在石头上的大呼小叫。
白叫一阵。等人都走远了,我们又相互埋怨怎么没人下去给他把网兜抢了,而只在大石头上干吼。
歇息够了,天色也不早了 。一伙人才打打闹闹地向家里进发。
可是才走到村口,我们就知道村子里出事了。一个大嗓门从我家那边传过来,闹哄哄的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我们赶忙向我家跑。
只见地坝上围了一大群人。一个人斜坐在地坝边上――正是那个酒醉佬!他真的来告状了!糟糕!
我们还没来得及躲藏,有人发现了我们。我妈第一个冲过来把我逮过去,气冲冲地问:“你是不是去腰路线了?”我生来胆小,早被这阵仗吓坏了,哪敢点头啊,只能摇头。“那他怎么会说你去要他的番茄了?”妈紧追不放。“不知道!”我瞅瞅那个还在大声叫喊的酒醉佬,仔细听了听。明白了妈这样生气的原因:酒醉佬来说,我们在路上要抢他的番茄吃,腰路钱的人里面带头的就是我――大队书记的儿子。抓住这一点他大叫:书记的儿子腰路钱了!妈妈自然气得不行。
但是那人却没想到,我在大人们的眼里从来是个乖乖娃,这样的事安在我的身上,这地坝里几十个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会相信的。
看我亲自否定了酒醉佬的说法。再去问一起回来的几个伙伴,他们都向着我,说根本都没有向他要番茄吃,更没有抢他的番茄吃。乡亲们就更理直气壮了,纷纷指责酒醉佬无中生有,冤枉好人。一个长我四辈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根拐杖,颤巍巍地骂他:“一天到晚马尿喝多了,就晓得胡言乱语。书记多好一个人,他儿子是多乖多听话的一个孩子,三天不说两句话的。你说他来腰你的路线。这不是鬼话么!一天到晚马尿喝多了,借酒发疯。还不快滚!”
听这么多人帮我说话,酒醉佬像是清醒了一点,又像是更糊涂了。大概他是知道众怒难犯吧,就不再大叫了,站起来,提着那一网兜番茄悻悻地离开了。
等到人们全散去,妈妈告诫我:“不要去做坏事。你爸爸是大队书记,要给他争个脸,不要给他惹事。”
我惶恐地点点头,感到一阵侥幸。
二、断瓜再植
生产队的队长是一个个头不高的中年人,平时不苟言笑,常常对我们这帮半大不小的孩子吼叫,说是不能到高温大屋(贮藏红苕种的地方)去玩啦,不要掰刚冒出地面的笋子啦,不要抽掉包谷梢呀,甚至我们在地坝上玩“杀国”跑得野了,他也要管。所以我们都背地里叫他“管家婆”。
那一天,一伙人在村背后的山坡上“指点江山”。一个伙伴在一块红苕土边突然叫起来:“哇,好嫩的一个荒瓜(即南瓜)。”其他人都认为少见多怪,不以为然,荒瓜到处都是有什么稀奇。我却悄然地凑了上去。果然是一个鲜嫩碧绿的碗口大小的荒瓜。 “谁家的呀?”伙伴站起来四下望了望,想了想,“好像是管家婆家的。”“是吗,我们整整这个管家婆!”我眼珠子一转有了个鬼主意,凑着伙伴的耳朵如此这般地说了一下。
他一听脸上乐开了花。
他双手抱着那个鲜嫩碧绿的小碗样大小的荒瓜轻轻一折,瓜蒂从中间断开。我找来一截小指长的一段小树枝,递给他,叫他一端插在荒瓜这边的瓜蒂中间,另一端就插进瓜藤上的蒂中间,然后轻轻把瓜放回原地,稍微调整一下,让断口对齐丝毫看不出破绽。
完成这项杰作,我俩相视一笑,约定谁也别说出去。
几天后,队里开会,大人们济济一堂,听队长谈事。我们在屋外一边玩,一边做个会议旁听。正事讲完了,队长伸伸腰,慎重地说:“我还讲一件事。现在的小孩子,家长要加强管教,他们聪明得很啊。那天我去看坡上的荒瓜,发现一个碗口大的瓜竟死了。我奇怪,无缘无故地故怎么会死呢?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才找出原因:有人扭断了瓜蒂,又用木棍给接上了。”大人们一听全哈哈大笑,我在一旁是暗自得意。不过队长最后说的一句话却注定有人要因此遭殃,“至于是哪个整的,我想自己的孩子搞不搞事自己知道,回去好好地教育一下吧!”大人小孩都把眼光投向了"坏孩子"--陶伟结果可想而知,和这件事毫无关系的陶伟莫名其妙地被他爸爸狠狠教训了一顿。我和那个作案者却毫发无损。
现在,当年一起玩耍的伙伴们早都长大了为人之父了。有一次偶然和他们讲起这些事,他们竟然也诧异,是不是哟,你会做那些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