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

维新孔

陌/左岸
车的后坐上，苏贞坐在她的同伴李玲和赖达中间，苏贞戏谑着赖达，说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苟言笑也许满肚子的坏水。赖达对她们的言语还是习惯性的沉默，木无表情，最多是讪讪而笑，挤出几丝苦菜花般的笑容，象吹皱了的池水，浅浅的晕旋着却荡漾不开来。三人在说笑几声后，副驾驶坐的赖达的同伴的却微酣徐徐。三人的声音嘎然停了下来，出租车还在路上展转腾挪，车灯闪耀着两边荫翳的树林，露出阴森的獠牙面孔；上弦月披麻戴孝般的冰霜阴煞；风和车灯比快，掠过车窗也掠过树林，呼啸、班驳、阴沉。瑟瑟沉静一阵后，李玲突然冷冷的低喊了一声：我怕！这是哪儿啊？于是向苏贞紧紧的贴一起。苏贞似乎也警惕起来，腰板梗直，眼神雪亮，耳朵尖竖，右手将左手指头捏实了，机警的瞪了赖达一眼：告诉我这是哪儿？！命令，不是商量探询。赖达抿着唇，瞥着她们说：我们玩的地方。李玲哆嗦着，浑身开始冷颤：怎么会是这、这里，你们不是、不是说好玩吗？牙齿打架般的抖着字出声。赖达捏了苏贞的手一下，耳语道：不要怕，要镇定！苏贞漠然的乜了他一下，咬着下嘴唇，点了点头。也贴耳问：你们是做什么的？赖达密语说：不要多问。苏贞用劲按着李玲的肩膀，不料李玲却“哇”的哭喊道：我怕，我不要啊！副驾驶的停止鼾声，瞪着血红的双眼回头厉声喝道：你怕死啊，哭什么哭啊，大不了把你强/暴了。神色凶神恶煞。苏贞也冷不丁身子一震，李玲却变得有点声嘶力竭的哭喊。

车子疯狗般的在林荫路上狂蹿，路，不宽却也还算不坎坷，车子象穿梭在阴冷的隧道中，平稳而狂躁。前面反射回一抹苍白的亮光，一幢白墙庭落的房子立在前面，车子停下。这是栋独门独院的房子，或许叫别墅也无妨，只是结构跟现代的别墅有落差，装修的品位也不如现在真正的别墅来的提神。都是木制的家具，做工考究，但是整个房子的装修却也表露出实用强于观感的一面，颜色的搭配和光线的调和上都欠艺术性和观赏性。据说是一个村官的私家宅院，不料进住不久却遭到满门的谋杀；从此变成“鬼屋”，各种传说风起云涌，一直荒废着，赖达的哥们就租来作为生活的场所。赖达紧捏着苏贞的手下了车，立在车旁。赖达的同伴吆喝李玲下车，李玲却昏天暗地的哭喊，紧紧抱住副驾驶的靠背不下车。赖达绕着车身过来，想牵着她下车，李玲却一手将他推开。赖达同伴蹭的从车上窜下，呵斥道：到这里就老实点，天不灵地不应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李玲眼泪汪汪，一脸的惶恐，用乞怜的延伸乞求司机赶紧带她走。司机悠然的点了支烟，吞云吐雾不加理会。赖达同伙有点心急火燎，掰着李玲的手，却没料到李玲欲死不活的不下。“啪”的一声，李玲的外衣被撕碎了，但却还是牢牢的贴在靠背不放松。这时苏贞猛喊了一声：住手，你们不能那样！脸色凛然威仪，一副侠骨仗义的胆识，让赖达们也惊乍。赖达同伙太头看了一眼，赖达幽幽的点了下头，同伙说：把我哥儿侍侯好，这没你的事！苏贞杏目瞪圆，嘴巴张大，手上却被赖达用劲一捏，张口哑言的噎在那儿。同时屋里出来两男两女，将李玲活活的扛了进去，任凭她的反抗，披头散发的，四肢在空中狂舞乱抓。

赖达跟苏贞走在后头，两个女的回头给赖达吐吐舌头，示意苏贞正点不赖，好眼力。苏贞冰冰的瞪着赖达问：你要把我怎么样？赖达低语说，少说话，听我的。苏贞坚毅的点头表示明白。那两男两女继续在客厅喝酒猜拳，荡浪的淫/笑声与对面屋里的鬼哭狼嚎此起彼伏，偶尔有赖达同伴的呵斥声，任凭李玲撕心裂肺死去活来的折腾。赖达和苏贞走进另一间房，苏贞狠狠的瞥了几个狗男女两眼，一个女子浪笑说：嘻嘻，还是赖哥这个漂亮听话。一个男生吐了口烟，烟雾将遮掩了半个脸，答道：赖哥是谁？！一脸的豪迈，铿锵有声。赖达坐在椅子上静静的谛听着外面的声响，苏贞没生好气的端坐床沿，两人在屋里静静的呆了几分钟。李玲的声音漫漫开始低沉，有点偃息疲惫而变成了呜咽、哽咽、呻吟；象屋檐的水珠，由密而疏的消融。冷不防赖达猛扑过来，苏贞一声惊叫，两人扭打起来。赖达企图解开苏贞的外衣纽扣，遭到苏贞一个恶劣的耳光：赖达，你这畜生！对赖达狂啸起来，赖达死劲的摁住她，还是要解纽扣除去外衣。两人滚着一团，屋外却传来放浪形骸的开怀大笑，那女子：哈哈，我真以为赖哥坐怀不乱呢？男的说：这么漂亮送上来的肉，不要—那才不是男人！赖达受到苏贞伤心病狂的反击，五个指甲砉的在他的脖子上开了五个长长的口子，赖达一震，停了下来，咬着牙关没出声，静静的止住伤口。苏贞省悟过来，继续嚎啕大哭，闹死闹活要拼命。夜，继续浸/淫过来，将对面李玲的那最后一声惨叫撕裂得粉身碎骨。

苏贞和衣拥着赖达，半躺，对着赖达脖子上的伤痕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气。愧疚惊疑的问：疼吗？赖达摇了摇头。听到那声惨叫，苏贞猛的坐直：他们将李玲强暴了？！赖达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又无心的回答：不是自愿被强暴就是无力被强暴。苏贞抱着赖达漫漫的睡去，气如兰丝；赖达隔着黑夜目不转睛的看着，无声的晃着脑袋，想叹气又怕惊醒，憋着徐徐的舒缓更替。

清晨，赖达将苏贞唤醒。一出房门哥们还迷瞪着眼睛说：赖哥，恭喜你，春宵一刻成新郎啊！赖达恶狠狠的说道：狗屁，什么新郎？！又不是处/女；不过挺能侍侯的，以后归我！哥们嘻嘻哈哈，又打着呵欠睡了过去。赖达陪苏贞到工厂收拾行囊，要她离开这城市或是不要再出来露面了。苏贞质疑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来老组长最器重的一个人怎么会堕落在这条路上。

赖达中考第一名后就辍学来到这沿海的城市出外谋生。筚拨的褴褛跟亮堂的名气，陪伴着他艰涩的金色读书岁月。很快他顺着人情进了一个鞋厂，开始了自己的独立谋生生涯。也很快他用自己的勤快和活泛得到班组基层小干部的认同。组长也是推荐他入厂的老乡，他用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给组长买了双“浪莎”黑丝袜，表达对她的感恩和重视提携。对来自农村的打工妹来说，也是个新潮的礼品，组长一直没有穿过，赖达几次甚至问她为什么不穿他买的“浪莎”。组长说，我一直看重你的前途，我会在我的婚礼上穿上你买的袜子。赖达一度为自己为她买了新婚礼物而兴奋，朦胧中又惆怅、烦躁、添堵。

不久组长回家赶赴个人婚约要请辞离厂，离开时她做了两件事情：将赖达做了引荐，同时将新来的苏贞介绍进来。她语重心长的嘱咐赖达，同时希望工厂能够认同这个年轻机灵的小男生。赖达冥冥中认定组长就是自己生命中的贵人，她的成熟干练都透露出一种大家闺秀的雍容，他坚定认为组长会是一个贤妻良母，如果自己的年轮能够向前追赶，云雾烟雨中他会让她成为自己的隐约中的婆/姨，很多次他都痴迷组长的成熟身影，不多的梦/遗好象都奉献给了梦中的她。有些存在是多么的值得珍惜和挽留，组长的离开平添了赖达的心灵煎熬。他离开父母踏上自己的生存之路时，母亲叮嘱的话音没能赶得上他匆忙的步伐。当时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我的梦会在我追寻的地方实现，但肯定不是在希望的田野上。如今他恨自己父母不早生下自己。随着送行的老乡同事，他大脑雪花暴降，真落得个白茫茫的一片好干净；跟着随行的步履，彳亍着形同行尸走肉；没有哭泣没有泪流。组长挥挥手，勾走了他的灵魂，他独自坐在车站的椅子上半晌沉默、忝呆痴傻。然后跟丢了魂似的，拖着残阳、拖着双眼皮晕晕忽忽的提拎身子往住处回撤。那一夜他好像睡了，又好像没睡；眼睛好像睁着，又好像闭上；大脑仿佛活着，神经却死去，四肢痉挛，唯大脑飘忽在半空中随灵魂游荡，沉沉的好像要栽到地上。

赖达寝食不安，有种断奶时的萎靡。坐在诺大的食堂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里有没有食物，眼睛直勾勾的，时常将自己的筷子伸到苏贞的饭盘里，苏贞笑笑，他才缓过神来。哀叹一声缓出一口气说：我总感觉有中在劫难逃的感觉，眼前一团黑，无路可走。苏贞的灵动增加了些老乡的乡情，她时常巴眨着星星的眼睛，天真的说：怎么会？！原组长特器重你的，赖达！她总是说只要你这人不要太过野心，年少轻狂，走错路，一定会有出息的。赖达顿时焕发精神，剪瞳放亮的追问：真的吗？苏贞抿着嘴唇，认真的点点头保证。赖达闭上眼睛：恩---长徐一声叹气，低头沉默。苏贞追问赖达为什么总那么的焦躁不安，那样一定影响工作和精神状态，赖达自己也弄不清楚，有一种无言表达的未卜又可感知的玄妙在心头滋滋的冒长。在组长离开后的半个月内，鞋业受到反倾销的指控，一时滞销，赖达的晋升化为泡影，甚至有裁员的必要；在组长离开后一个月后，这个沿海的城市开始对黑市人口和无业人员进行清查和驱赶，严厉打击招募童工的非法行为。工厂发出相应的策应措施：不满16周岁成年的，禁止随意外出，要求统一住工厂的职工宿舍；被街道办或是警察抓住被罚款、拘押走的一律自己负责；未满16周岁的人员薪酬将做大幅下调，鼓励主动离开。

赖达的机遇和工资不升反降，不如原来的一半待遇。特别是赖达莫名其妙的低落情绪在厂里有所传闻，赖达眼前绚丽的愿景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变得支离破碎。而且整天憋在工厂和斗室的卧室不能动弹，无异于被软禁在牢房；终于在一顿酒精的刺激后，一时兴起，找到相关的干部头目要求不能大幅度的砍工资。干部嗤之以鼻，你连身份证都没有的黑市人员，还谈什么条件？厂里收留你，就算鸿恩浩荡了。奉劝赖达不要年少不更事，否则就露宿街头或是打道回府。赖达一听，怒不可揭，与那芝麻干部干了起来。赖达头一甩：我就不信我要露宿街头，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无绝人之地。撒腿扬长而起。苏贞规劝他，外面现在风声鹤唳，不如向干部赔礼道歉，还那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赖达没想到，离开了那场真的再也没有栖身之地，甚至一度断粮。只好听从老乡的游说，委身求命，跟这帮不入流的人厮混。大哥赏识他的激灵和镇定，对他没有专门的任务；可是同在一锅里，有的兄弟渐渐的就有成见。大哥说赖达刚学校出来不久，没有熟悉的老乡做诱饵。
苏贞反问说：于是你就拿我来抵功？赖达说不是本意，苏贞反唇相讥，什么不是本意，是就是，一个爷们，还喜欢推脱找理由。我真不相信原组长也会看走眼的。赖达低头搓搓指头，喃喃而语：我真没打算找你。可是冤家路狭每次我同哥们出来都能碰着你和李玲，我想装着不认识你，可你自己主动招呼，我想回避都不成。哥们每次都说我撒谎，打我小报告。我只好承认认识你，逼我上路。

苏贞撸了撸头发：真是造孽！你告诉我李玲会是什么下场？我要报警营救她。赖达说怎么营救，我们都是黑市人口，这帮人盯上的都是你们这样的人，在厂了憋疯了，一说好玩就丢了魂似的没有警惕了，打着老乡或是朋友同学的幌子将你骗出来，杀了都没人知道。苏贞仰天长叹，怎么办啊，老天！赖达说给她家人电话，一般按人头被卖到洗头房做事，在某一片找，不要明目张胆的打听，然后带出台逃匿回去。

第二天，赖达和苏贞消失在这寻梦的海滨城市；半个月后，李玲被搭救回家时，眼窝深陷，下身溃疡，有点痴傻，只会呵呵的笑，象鬼！

狐说八刀

人生,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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