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水晶球的女预言家,荐

猫样女巫

  栗子常常想象自己老了以后的日子，一个人住在乡下的小屋里，每天对着镜子仔细地看着自己那苍老不堪的面孔，不慌不忙地等待自己的死期。她不会跟任何人来往，除了死神。她看到的死神会和她的祖母一样是个苍老的妇人，穿宽大的白麻布裙子，颈上挂一个银十字架，脸上总是带着慈祥的笑，总会在黄昏时分来看她，陪她聊到深夜才走。她想着想着抬起右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真的摸到了一些沟壑。
     “每个人都知道结局，不过是一眼就可以望得到头的人生罢了。”这样想着，她轻轻地笑了，拿起玻璃杯喝干了里面的水。
      栗子想起自己的孩提时代，还住在那间一踩上去楼梯就会吱嘎吱嘎响的阁楼上的时候。那时她母亲年轻又漂亮，每天穿不同颜色的裙子，裙摆轻飘飘地摇晃着像一个美丽的梦。每天她一个人坐在家里，看小狗转着圈地咬自己的尾巴，守着收音机，听音乐台下午广播的好几小时长的交响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日子幸福的忘乎所以。
      记忆里不曾有过父亲的形象，只是有一次母亲带回一个陌生的男人，让她叫他爸爸。她惶惑地看了看母亲和那个男人，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小屋，关上门，不肯再出来。
母亲把她送到祖母那里，没再来接她。
       祖母是个沉默的老妇人，勤快而又爱干净。她还是个虔诚的基督教信徒，饭前和睡前都要做祷告。祖母的房子很大，院子也很大。栗子有了好的游戏场所，每天就在院子里默默地玩，人总是脏兮兮的。祖母也不生气，只等她一回来就拎她去洗澡。
       祖母很少闲着，似乎屋里总有干不完的活。难得中午睡一会儿，栗子还要她讲故事。祖母一边拍着栗子，一边讲些圣经故事，讲着讲着声音便模糊起来，渐渐地听不清楚了，拍她的手也慢了下来，最后停下来，没了声音。栗子爬起来看了看祖母垂下的眼皮，确定她真的睡着了，便扫兴地翻身躺下，也睡了。
       一天黄昏的时候，祖母烧水给她洗头，一缕缕白色的热气正从搪瓷水盆里缓慢地升起。祖母解开她的辫子，刚要把她的头往水盆里按，她突然惊恐地指着鱼缸中的金鱼喊道：“它要死了！”那鱼本来还好好地游着，突然一跃从缸里蹿了出来，在地上跳动着。祖母伸手去捉，鱼却几次都从手中滑了出来，到底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了。那是她第一次奇怪的预言，后来她经常会发现眼前有一些挥之不去的幻景，里面有她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和事物，像在梦里看到的一样，很快像海市蜃楼般地消失了，然后不久又再次真实地出现在眼前。她不明白。这使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她带着些许的恐惧看着眼前和梦里的一切。
       夏夜她和祖母坐在院子里，祖母摇着扇子教她念祈祷词，她漫不经心地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突然打断了祖母，指着天空说：“奶奶，那个星要掉下来了。”祖母抬头看了看天，并没有什么。她刚要低头，一颗流星划了过去。
      “主赐予了你预言的能力啊！”祖母肯定地说，“是主派你来到世间的。”栗子并不懂祖母的话，只是觉得祖母的样子很有趣。
        祖母带栗子去教堂做礼拜。当她们来到神父面前的时候，神父弯下腰来看了看这个瘦小的小女孩，把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她正玩着一颗桉叶糖，抬起头来看见那个慈祥的白发老人，笑了。“这是主的孩子啊！”神父笑着说。祖母也笑了，随即低头用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栗子不肯背祈祷词，祖母仍一口咬定主赋予了她预言的能力，她是主的孩子，还说祖父和父亲都在天堂里，只有祈祷才能让他们平安。她仍是不肯背。祖母没办法，只好作罢。于是栗子到底也没有成为教徒。
       大学毕业后再没怎么回过老家。她在一家报社找了个工作，和文一起租了间房子，在这个寒冷的北方城市里生活。文是她第二个男朋友。栗子有一次突然对他说：“你明年冬天会结婚。”文笑了，说：“是和你吗？”她也笑了，半开玩笑地说：“不是。”文看着她：“你是个预言家吗？”栗子说：“你说对了。”文又说：“预言家都要有水晶球的，你也有吗？”栗子说：“我没有，但我一样能看到水晶球里所能看到的。” 文说：“你再说我真的要信了。”她大笑起来。文对她说：“我送给你一个吧。”
       她知道她自己，她不喜欢和任何人在一起。她只喜欢和自己在一起。
       文曾经说过自己最讨厌结婚，打死也不结，可他真的在第二年冬天结了婚。是在和栗子分手半年之后，他还没来得及给栗子送水晶球。
       天寒地冻，冰冷的小屋里，栗子迎来了第二十五个生日。她一口一口地吃着大盒的生日冰点，冻得上下牙直打架，鼻涕都快出来了。由内向外的冷。
       孤独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拥有实体的东西，她与它相濡以沫，亲密无间。
       栗子被一些忽隐忽现的梦境无休止地纠缠了几天后，在一个夏日的黄昏头痛欲裂起来。她开始不安，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回老家。她连夜赶了回去，风尘仆仆地站在老屋门口，向给她开门的祖母问道：“我妈是不是回来了？”
       祖母摇了摇头。第二天，从英国传来了母亲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