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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樊哙的话中话
樊哙说：“那个秦王有虎狼一样的狠心，杀人如同还有人没能被检举出来，惩治人如同担心刑罚不能胜任职责，天下人都背叛了他。怀王和诸位将军约定：‘先攻破秦国进入咸阳的人封王’，现在沛公先攻破秦国进入咸阳，一根毫毛都不敢近手，封闭宫室，撤军回到霸上驻扎，等候大王的到来。至于派遣将领把守关口，为的是防备其他盗贼的出入和意外变故。劳苦而且功高到这样的程度，没有封侯的奖赏，反而听信小人的话，要诛杀有功的人。这不过是败亡了的秦王的后续而已，微不足道的我私自认为大王不该这样做呀！”这一段话貌似有理有据，但狡辩的色彩很浓。借口勉强说得过去，重要的是，樊哙指出：诛杀刘邦的行为就是在走亡秦的老路，先自强辞夺理。最紧要的是最后一句话，“微不足道的我私自认为大王不该这样做呀”，语气上极其缓和，含义上则极难反驳。项羽既不好承认，又难以分辩。总之这一段话咄咄逼人，在场的范增、项伯、项庄等人听起来如鲠在喉，却无法发难，更不敢发作。须知，此时的樊哙仍然面对项羽，仗剑在手！ 其实，揭露项羽心思，堵住项羽的嘴巴，只是樊哙这段话的浅层意思。如果仅仅有这一层意思，未必能堵住项羽的嘴，甚至还会把事情搞砸。真正让项羽无话可说的是这段话中的深层意思。樊哙说刘邦“退军灞上以待大王来”，注意，樊哙在这里称项羽为“大王”。此时的项羽既没有受封为王，也没有自封为王。项羽没有王的身份，是不宜称项羽为“大王”的。刘邦先进占咸阳，按照楚约，刘邦被封为王是迟早的事，因此这时的刘邦才有资格被称为王。在樊哙看来：“封王是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项羽能征善战，势压群雄，比他人更想得到一个王号，就因为迟到了几天，错过了按楚约受封为王的机会。以项羽的性格，项羽决不会善罢甘休。得不到王位就动手抢！以当时项羽的超强实力，从我家主公手中争夺王位不过是探囊取物而已。”因此，樊哙称项羽为“大王”，等于承认打垮秦军平定关中的第一功劳归项羽所有，按照楚约迟早要受封为王。樊哙是刘邦的部下，此时又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托承着命悬一线的刘邦，有资格代表刘邦表态。所以，樊哙称项羽为“大王”，实质是代表刘邦让出占领咸阳的首功，让出受封为王的名额。最有意思的是，樊哙一边举暴虐而亡的秦王为例，一边指出项羽诛杀有功之人是在重蹈亡秦的覆辙，把项羽比作暴虐的秦王。这样的话，虽然听起来非常刺耳，但是却曲折地承认了项羽拥有诛杀刘邦的权力，而且是以秦王一样的身份行使诛杀权力。因此，等于承认了项羽拥有号令刘邦的权力和地位，等于说刘邦是项羽的部下。既然是部下，所有功劳自然要归功于领导。 樊哙如此说话，并非卑躬屈膝，投降求饶，而是有一定事实基础的。刘邦奉楚怀王之命独立西征不久后，项羽奉楚怀王之命，与宋义率军救援赵国，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宋义是项羽的领导。救赵途中，项羽杀了自私而又狂妄自大的宋义，报告给楚怀王，被任命为上将军，继续率军救赵。项羽随之率军在巨鹿城下大破秦军精锐。当时各诸侯国都派出军队救援赵国，但都不敢与秦军交战。当项羽率军与秦军精锐大战的时候，杀声震天，把作“壁上观”的各诸侯国率军救赵的将军们听得胆战心惊。项羽击败秦军之后，召集诸侯带兵将领聚会议事，各诸侯国将军们都表示愿意在项羽的指挥下作战。这样，项羽被推举成为诸侯上将军。从这一时刻开始，项羽的身份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救赵楚军上将军，而变成反秦楚军上将军，不仅是楚军的上将军，还身兼每个诸侯国反秦军队的上将军，综合在一起并称为“诸侯上将军”。诸侯上将军相当于各诸侯国反秦联军总司令，有权号令一切反秦将士。刘邦因为率军独立在另一战场作战，没有参与推举项羽为诸侯上将军的会议，不知道天下出现了一位诸侯上将军，暂时不受项羽节制。进入咸阳后，刘邦虽然得知项羽的诸侯上将军之事，但面对封王的巨大诱惑，不愿承认项羽的诸侯上将军身份。此时樊哙把刘邦说成项羽的有功之人，无非是代表刘邦承认项羽诸侯上将军这一既成事实而已。整理出这一层深意之后，樊哙的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就更有意思了！“您是大王，您是诸侯上将军，您是我家主公刘邦的领导，您一心要杀刘邦，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认为您不该那样做！”显然樊哙在这里代表刘邦出让了首功，承认了项羽诸侯上将军的领导地位，同时又说得堂堂正正，有较强的可信度。尤其是，樊哙认为自己是在占居一定优势的情况下说出这番话的，是主动让步示好的表现。“如此以来，项羽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智哉，樊哙！ 在樊哙看来，自己的这番话其实也是在替刘邦解决难题。刘邦前来鸿门的行动本身就说明，刘邦要归顺项羽，要服从项羽的号令。但是刘邦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让他向一个比自己年轻一倍的人亲口说出归顺服从之类的话，在刘邦看来，是件无比屈辱的事情。大丈夫可杀不辱！由樊哙作代言人，替刘邦表明心迹，正是刘邦求之不得的大好事。更妙的是，他樊哙称项羽为“大王”，是在不经意间提到的，并没有刻意明言；承认项羽的诸侯上将军地位，则是在与秦王的对比中带出来的，是说硬话服软情。樊哙认为，这在刘邦看来，应该是唯一正确的表达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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