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妙游离的文字欲]第六篇被抛弃的高跟鞋

  


1、爱情伊始，往事之末
     我不知我的二十二岁是怎么过来的。

     二十二岁至二十四岁之间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想过什么，仿佛一片被火燎过的平原，寸草不生。偶尔费力想起，便看到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中央，到处残垣断壁，有一种触目心惊的美。

     认识阿西后，我渐渐愿意面对自己的过去。虽然明知他已经不是我的最初，也断不会是我的最后。

     阿西有一八零公分。我，一六零。我开始无意地在商场里试穿高跟鞋。虽然买下的还是无跟的赫本鞋。但是我已经愿意试试高跟鞋。愿意舍弃那种无根、圆头、娇小、走路柔软无声的鞋子。

     愿意舍弃一直固守的那个我。

     或许，爱情的力量真的强大。

     于是，我鼓起勇气面对往昔。我最容易记起的是心理医生怜悯的目光。在无法控制强烈的自毁倾向后，另一个我理智地自发跑去接受了约半年的心理治疗。至今看来，那次心理治疗是卓有成效地。它使我可以在白天像没事人一般镇定自若，面带微笑地身处是非中心，没有人看出我的伤怀和刻骨的仇恨。我甚至可以对着同一科室的他和她淡淡微笑，没有一丝感情的。不论是心痛、厌恶，还是憎恨。

     我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然后，在离开了那个地方，远离了那种职业，远离了那个圈子里的人之后。我的耳朵和眼睛会对相关种种，自动关闭。同时关上的，还有记忆的阀门。  

2、李源
    二十四岁开始，我坐在了某本小消费杂志的办公室里，拥有一个独立的小办公室。其余同事做事，除了汇报老总，也会跟我简单地商量一下。

    从前种种，皆化作前尘事，仿佛隔了一世般，在眼前，云散烟消。

    我依然黑衣白裤，或白衣黑裤，赫本鞋，指甲修得平平整整干干净净，粉黛不施，脸上娴静微笑，说话徐徐道来，偶有惊人之言，也是娓娓道来，没有大的声气。

    那时的我，在杂志社里被通称“Haniel”，那个外表强自镇定，实则五内俱焚的躁郁症纪子焱已经不见踪影。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心灰意懒，静如死水。我分不清那时自己是Haniel还是纪子焱。或者，纪子焱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已经忘了。否定了纪子焱她的存在。

    杂志社里集体出去应酬，此等淡淡然然，倒也博得一片好感。李源便是其中之一。老总朋友手下的一兵，任其老板某处茶庄的经理。

    我们有事商谈或无聊聚会散心，多出现在其茶庄。一到，李源殷勤招待，上最好的茶，着最好的服务生。有时亦亲自过来陪聊两句。同事纷纷戏谑，李经理看你的眼神秋水脉脉。一来二去，我有所察觉，一时一回头，发现他正看我怔怔出神，被我发现，脸一红，收回目光，找个借口急匆匆出去。

    他的心思，我其实全然洞悉。经历过何天这样的高手，理智上我亦渐渐明白李源这种男人的珍贵。我们渐渐会得不一小心“遇上”，步行街上，书店里，博雅堂中，我加班后下班途中……

    我不拒绝这样的“巧遇”，有时我们会一起去吃饭，亚马逊的自助餐很棒，巴西烤肉也不错，桑巴拉丁的色拉做得别有风味。不过我们都偏素食，对餐厅的头牌特色视而不见。他是那样神清气爽的一个人，我是那样安然静默的一个人，两个人有时会同时放下刀叉摆个十字，又觉尴尬，急忙补救，拿起，结果又是同时。再放下，动作如出一辙。一起脸红，无言相对。

    他是我爱不了却喜欢的那一个。我等他说出那个字。

    杂志社同事很热心，齐齐怂恿我说，既然他不好意思说，那你便主动点吧。但是我主动不起来，经过与何天那一场彻底的燃烧之后，我已经由岩浆耗成了温吞水。

    但是何天怎甘心退出历史舞台？

    销声匿迹了近一年多后，何天又复出现，城市就这么大，既然曾经相爱过，就没有理由不狭路相逢。他拥着她，那个挑染了金黄色短发的现代美女，那么骄纵地在我面前停住，又那么耀武扬威地转向我们，两人的嘴角纷纷饱含挑衅意味。她长得越发像S。H。E。中的Elva，他这一次倒也真长情。

    而木知木觉的我，当时只是淡淡地看在眼里，未尝感觉出什么来。无意识地主动牵了李源的手，转身走了。只是一转身，脸色开始转白，渐渐将那场景姿势回味过来，每走一步，心中钝痛一下，渐渐全身都痛。就像是那行走在刀尖的人鱼，我自我哀怜地想。

    而身边，一无所知的李源，一无所知地沉默地跟我走。我连向他痛哭一场的理由都没有。可怜的李源，我到底在干什么？

    而隔了一夜闷头大睡后，我便将狭路相逢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如果查阅心理类相关书籍，大致可以找到“自我保护机制”之类的词。

    此后碰到何天数次，我皆会在心痛之后，将他悉数忘却。我未能对李源流露一丝半点。我明白地知道，他是我爱不了的那个人。如果他是吾爱，我会愿意直面我的过去，甚至毫不戒备地向他裸呈我的伤口。

  3、何天
     24岁那年最后一次见何天，我逛圣·迪奥，试衣间中穿了一袭白色长衫出来，开门，有人一怔，然后那个人说：“子焱，是你？”我迷糊了约一分钟，如弱智儿般地反应过来：“啊？哦，是你啊？”

     我自我保护地刻意忘了他，心理治疗不是白做的。很成功。哪怕是前一天才见面，我第二天就会忘了他的长相，甚至，想不起他的名字。

     以我那样好的，一周前听过一次的手机号都能报出的惊人记忆力，我竟然可以忘了曾经深爱过，准备生死相依的人的面貌和名字。

     他的八爪章鱼不在，这一次他对旧情人分外和蔼：“子焱，你一直这么瘦。我很抱歉，我……再怎样也是不想你不好的。”

     “嗯，谢谢。”我听到另一个自己好整以暇地在应答：“多关心你自己，另外，奉劝你的私生活检点一些。”

     我怀疑自己已经得了精神分裂，其中一个，对另一个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无能为力。

     我为自己赶到悲哀，竟然还要跟他计较，竟然还在爱着他。这样牙尖嘴利又有何用。不管谁说分手，其实被甩的人，终归是我，他在感情上早就离弃了我。我为维护尊严面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有什么用？到底有什么用？里子都已经没有了，还要什么面子？

     始终是他弃了我的。我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就像张爱玲说的：“我已经不爱你了,我想你是早就不爱我了的。”在跟何天的这一场搏弈中，始终是我败了的。
我不能接受这事实，所以我选择刻意的遗忘。我不愿告诉李源，我甚至不想告诉自己。多么糟糕。走向新生的时候还不到。

     准备浴火重生那一年，我二十四岁，大致是我一生中容颜最美的时刻。从容淡然，专心于工作，寡淡感情事。在一群打扮得时尚摩登的女编辑中，我是唯一轻衣淡衫的人，长发乌黑，不事修饰。清瘦，因为脸瘦，眼睛愈发地大，沉思默默的气质，一尺六寸的纤腰，常常白衣素素，着平底赫本鞋，言辞淡淡，笑容浅浅，人淡如菊的感觉。

     和从前可爱天真，活泼精灵的纪子焱判若两人。但内里一直没有变。晚上睡觉需服药。常常梦到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中央。这时镜头便自动喊停，连梦都不肯做下去。我便醒来，一摸脸上冰冰凉凉，原来睡了时常于夜半时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

     何天伤我这样深，我岂肯轻易原谅他。除非他死于我面前，我方肯消了这恨意。

4、罗杰
     遇到何天后我常会胸口发闷，堵塞难言，如果李源出差进茶，几日不见，我便急急想找了他来。同事笑我：“你若喜欢他，直说吧。你们两个这样互相遮掩，旁人看了都替你们挠心。”

     喜欢他吗？喜欢吗？

     大致我也茫然。我已测不到自己的心。心早已给何天踩成一片稀泥，纵使收了回来，也是千疮百孔，感觉迟钝。

     喜欢李源吗？不喜欢吗？

     不知所谓。也会为他病倒表示关心。但感觉不到心痛。没有那种感同身受的痛。会关心他的事，但没有办法当成自己的事来处理。没有，只是理智上知道的应有的礼貌，像是一种回报，他于我好，我便必定要于他好。

     我确知自己是不爱他的。

     他就如我和何天过招时所伤及的罗杰一般，我会用头脑去爱，却无法用心灵去爱。我是注定要负了他们的。

     彼时何天已流连沉迷花丛，与高矮胖瘦各色MM均能打成一派，多的是自动上门的，有时约了一起吃饭，有时一起外出旅游。我对何天的态度一向宽容，不对其人其事多作干涉。相爱之初，何天曾屡屡怨我不会紧跟住他，曾笑言要用根皮带把我拴在他身边。渐渐地，他乐于享受这种放任。我宽容待他，并不意味着我不心细如发。有一次我去何天专属办公室，门半开，何天不在，但有个女人悠然自得地坐在他的位置上，捧着他的茶杯，喝水。我在一瞬间血往上涌。何天有洁癖，他曾说过：“除了老婆你，还有我，谁都不能用我的杯子。”

     我记住了这个长得像Elva的叫张红的女人。我知道何天已经离我远了。

     谁说男人们久不见莲花，开始觉得牡丹美？其实只不过是，看腻了莲花寡淡，到底还是牡丹娇艳喜气。

     我没有提起这件事，何天亦很有默契地不说。我们沉默以对。我渐渐跟罗杰走近。这个和我同月同日出生整整大我两年的男人温和细腻，一直是很照顾我。那段时间，我一直让自己相信：如果没有何天，我爱的是罗杰，一定是罗杰。罗杰能体察我的心事，罗杰待我比待他自己细心，罗杰肯在我身上花钱花时间，罗杰一样英俊温雅，罗杰没那么滥情……

     但我的一切，不过是何天所教。他朝三暮四，我便朝秦暮楚，以证明自己魅力并不逊于他。不过是有样学样。但实在不是一个等级。何天可以在游戏里自由进退，不动感情，可以无视我的报复，我却不能。与罗杰一起吃饭时，我食不甘味，会暗自揣度何天现在在哪里，是否跟那个金头发张红卿卿我我。还是又换了个女人。我那时与他冷战，我撕不下脸来如同其他女人撒泼掌掴狐狸精，只好跟他冷战。只是利用罗杰，我的罪孽日深。何天约我谈谈，恰逢罗杰发烧住院，去赴约还是去探视，左右为难之后，我去赴了何天的约。其实彼此已经无话可说。但在我心里，还是爱情比天大。我这样自私的一个人。

     渐渐地风声雀起，有传言说我们分手。又有传言有意无意地告诉我何天带着张红同进同出，同桌吃饭，张红竟然调入我们科室，何天是科室领导，没他同意，张红进不来。我开始体会艺人般活在公众眼中的生活。
罗杰出院，我心怀愧疚。他眼望别处，慢慢对我说：“我想过了，无论怎么做，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永远没有何天重。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他身边，我不过是你寂寞时的一刻消遣。虽然这样，我没有办法恨你。但我已经想通，感情的事无法勉强……”

     我没有办法，我不比何天，假的，我始终当不了真。我很想爱罗杰，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所谓的报复，不过是报复了自己。代价是永远失去了罗杰。我有生以来这样有意无意地伤害了一个对我友善的人。连朋友都不能再做。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而后，我褪下指上白金订婚指环，装入信封，还给何天。

     我不能再爱他，他是早已不再爱我的了。情难到老，暗示情比金坚的白金指环又有何意义？

5、爱别离，求不得
     从此之后，我常幻觉自己坠落寒冰地狱。我每一日装作无事般地工作，我厌食，喝水度日，我拒绝再去与何天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我烧了何天所有的照片，礼物、衣物，我常不自觉地摔碎玻璃杯、花瓶、水瓶，一切易碎的东西，然后在捡的时候，不自觉地抹到了自己的锁骨上，何天最喜欢我的锁骨，他说，清俊寡淡的美人骨。我毁掉一切跟他有关的东西。

     世上有一种女人，极蠢极笨，不肯轻易地爱，爱了，便是信仰，信仰崩溃，便是毁灭。

     我是子焱，三把火，外冷内热。在幻灭的时候，会生出燃尽一切的欲望，无法自控。

     于是，我找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有一张自以为慈悲的脸，有一副自以为可以拯救众生的口气。但八十块钱一个小时的诊疗费还是值得的。我听从医生的建议，远离了我痛苦的根源。

     我忘了何天。这是记忆力超群，自小便过目不忘的我获得的最最巨大的成就。即使他如同小强般顽强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现身，我仍然可以在闷头大睡一场后忘了他。

     因为我决定忘了他。

     纪子焱变成了Haniel；Haniel也许开始喜欢李源；Haniel几天不见李源便急三急四；Haniel理智地认识到要“忘却前尘事，惜取眼前人”；李源太过害羞，何天如鬼魅般渐渐复现；Haniel等不到李源的表白，Haniel逐渐心灰：如果一个男人，在爱的时候都不能勇敢地站到你面前来，那么以后还怎么指望他遇事时能挡到你面前来？

     二十五岁的时候，辗转又到另一座城市。做一个小报编辑。有些人会得把人生过得如同逃难。此时，彼时，为此，为彼，为种种是非，逃离。

     辗转，离放，走得越来越远，走到他目光所不能及的范围。

     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总在辗转中。

在两分钟之内贴了三篇，显然是早已经有所准备。
文字功底不错，思路清晰明了，心思细腻，语言简洁，读起来滑口。

6、阿西
      我终于遇到阿西。

      遇到阿西时，我生性渐转暴戾，常常口花花，拿男人说事，出口成粗。我的多面人格渐已成形。躁郁症发作，本性中的烦燥、易怒、敏感、尖锐、刻薄再不受压制，开始怀疑自己所受的教育，开始修改人生的原则。

      我说：男人就是用来调戏的，要理直气壮地蹂躏，别人的老公，就是用来欺负的。我的态度倨傲不恭。一边说一边豪饮，同时不忘吐烟圈。阿西很反感。

      像他这样一家境优渥，一路顺畅走来的“贵族”少爷，怕是很难忍受一个神经质的女人。我有时坚忍如冰，有时暴烈如火。说话口无遮拦，常常一语刺中男人们的痛处。沉默时黑面黑口，兴致来了便冷嘲热讽一番。逐渐培育了死对头阿西。

       身边男人皆惧我一双利眼，一口钢牙，一条毒舌。阿西不惧。想与我争便与我争，但公子哥儿般懒洋洋的讽刺对我没有杀伤力。倒是他，一张小白脸，在我连讽带刺之后，常常急赤白脸。窘迫的模样，不是不可爱的。我终于被惹得妇德发作，住了口，转向我的沉思去了。

      其他人无事生非，便揶揄：“你们这么喜欢斗嘴，不会是欢喜冤家吧。”

      于是下一回豪饮时，阿西便如同义务般，替我挡酒。我紧紧抓住酒杯不放：“我要喝，给我！”他很严肃的说：“喝酒对皮肤不好！”他力大，我攥杯子攥到手腕快断掉仍被他夺走。我细看他的手指，纤长，洁白，有力，我喜欢手指漂亮的男人。我抽烟，他把烟从我嘴里拿走：“女孩子，抽烟喝酒干什么？你以为你真是豪放女啊？”

      我斗力斗不过他，便用言语虐待他。但他竟然不再接招，等我讽刺完了。开始和颜悦色跟我细谈：“子焱你很聪明，很有个性，也很可爱，只是女孩子说话太过尖酸刻薄，没人敢爱。跟朋友随便是好事，不过要有个度。抽烟喝酒，首先伤害的是身体，你以后不想做妈妈了吗？”

      得承认，阿西不是没有吸引力的，永远斯文干净的样子。性情平和，人缘很好。嗓音很好听。有天真可爱的一面，不肯伤人，很温柔细腻，由于家境优越，经历的人世斗争少，心地相对单纯。

      而此时，我已经对老男人那套想想做做停停的城府感到腻歪。阿西很好，他让我心情愉快，偶尔斗嘴凌虐对方，他若输掉，会得现出一副委屈受伤的样子。非常可爱。可以互开玩笑。可以互相攻讦。输了他会赖皮。他会得建议说：其实你可以穿黄颜色的衣服，你适合这个色系，浅黄，粉黄，柠檬黄，都适合你，很美。他会得怂恿说：“去买双高跟鞋吧，呵呵，这样你就不用吊在我脖子上了。”我追打他，他便严肃地告知：“其实每个女人都应该有双高跟鞋，高跟鞋是女人的法宝。你会爱上摇曳生姿的感觉。试试看，沉湎在某一种爱好某一件事里无法自拔是很糟糕的。脱掉你的平底鞋，穿上高跟鞋会特别有女人味。”

      我开始试穿高跟鞋。每个女人都要有一双高跟鞋，阿西说的。穿上高跟鞋后，确实有从灰姑娘到公主的感觉。

      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不是不妙的。或许，不是高跟鞋，而是爱，让我从灰姑娘变成了公主。

      我想，我和阿西的灵魂是相通的。我们的精神在同一层面上，他能够理解我，我可以没有任何条件地信任他。我就是信任他。这是爱情的感觉。当一个人让你难以抵挡般地幸福如潮，那人，便是你的良人。我们这一世，所求的就是这么一个良人。

      我为阿西变回淑女，戒烟戒酒，我把手放在阿西的手心，他很自然地在走路时把我拨到里边。我想我是爱他的。

      君初见我，怪我落落。转尔因此，赏我标格。我终于找到了那个赏我标格的人。

      爱上阿西之后，我的皮肤渐渐变得粉嫩光滑。我还是常常做到自己站在废墟中的梦。可是看到何天，我竟然再不会心痛如堵，竟然能够毫不动容地重温旧梦。他和她，现在不过是我生命里一场滑稽剧里的两个丑角。

      一梦梦到天亮。他们算老几?凭什么让我失眠，让我心痛，让我郁郁郁寡欢？

      爱情的力量的确是强大的。

7、不被允许拥有的高跟鞋

      单位派我去广州公干。第四天，我突然意识到，今天是阿西的生日，于是我买了机票，急急打个电话给他。手机已经没电，我用街头公用电话打给他，我说：“阿西，生日快乐啊，今天好好呆在家里，哪都不准去，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话筒里传来阿西开心的声音：“嗯，是娜娜吗？今天飞过来吗？”我的心一沉：“不是。”“是玛丽。”“也不是……”“……”

      有这么多人替他庆贺生日，他猜来猜去，始终没有猜到是我。

      我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一月十九日，何天的生日是一月十七日，我总是爱上同类型的男子，一样地暧昧，追随者众多，一样地温情脉脉，来者不拒。而在魔羯座男子的心目中，我从来都不是NO.1。

      过尽千帆皆不是。我爱的，终究是不可爱、不能爱、爱不了，不爱我的人。
喀嗒一声，我挂了电话。

      脚上那双精美无比的百利高跟鞋，毋自华美灿烂着，我狠狠跺下它。连同礼物，连同机票，一齐扔到垃圾箱。

      原来，不是灰姑娘不小心掉了水晶鞋，而是她明白，水晶鞋不是她可以长久拥有的东西。

      二零零五年一月十九日，在广州仍然阳光明媚的街头，我赤足狂奔，泪流满面。
                                                                     2005年6月1日16:50栖凰木于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