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叔

碎红如绣

　　我这次回乡，是应邀参加老同学Ｑ的婚礼。因为嫁了大户，排场上的讲究是少不得的。那日亲朋如麻，且事事要亲历亲为，Ｑ便只与我打过招呼忙碌去了。 <BR>　　酒店内人声鼎沸，听说光布置席位就占据了整整两层的餐馆。在喧天的热闹中，我慢慢踱到窗口，推开窗子透气。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BR>　　“小姐，请挪一挪，我清扫一下。” <BR>　　我听那声音几分熟悉，边向左斜跨出半步，边朝他望了两眼。伊穿着一件宽大的蓝色工作服，袖口和脖颈都磨得有些发白。他佝偻着身子，垂着头，将拖把在水桶里浸了浸，提起，扭干，又对我说道： <BR>　　“小姐，这边，也让我拖一拖吧。” <BR>　　“你是不是——何ＸＸ叔叔？”我犹疑着问他。 <BR>　　这时他抬起头来了。他的两鬓斑白，额上刻着一道深深的川字纹，像镌了一汪悲苦似的。他的混沌的眼睛倏而发亮了，然而疑惑地盯着我： <BR>　　“是，我是。你——” <BR>　　“我是ＸＸ，从前住你家楼上。五层。”我急切地解释，希望他能马上回顾起来。 <BR>　　“噢，似乎是的。有这么一个人，”他把拖把插在水桶里，定在那里，黝黑的脸上似乎有光芒闪过。“似乎，姓叶，对吧？你父亲。你母亲叫张什么来的？” <BR>　　“赵。我母亲姓赵。” <BR>　　“唔，是这样。我是老了——你家人，他们都还好吧？” <BR>　　我并不介意他忘却我家人的姓名。但他仿佛确实是苍老了。那时候我们住在旧房，七十年代建的房屋，五楼。下面一层听说原来住了位教师，被抽调去乡村学校任教，便置空出来作为厂办宿舍。何叔叔就是这时被安排住进四楼的。 <BR>　　他初来时十分豪爽，欢喜走东窜西地朝邻居家跑。嗓门又大，还没进得门大老远就喊一声：某某某我来了。开了门，他也不客气，往方凳上大刺刺一坐，端起凉茶喝一大口，然后从口袋里掏东西分发给我们：有时候是几粒糖，有时候是一堆枣——说：“拿去，都拿去。”倘若我们不在，他便丢在桌上，和父亲说： <BR>　　“给娃娃们分了。” <BR>　　我们很欣喜来了这样一位邻居。他长得漂亮，周周正正的，浓眉大眼。身形又高大威猛，和他粘在一块，根本不必担心黄毛小子的欺侮。最重要的是，这位新来的神奇叔叔，拥有一整套全世界最酷（孩子眼里）的架子鼓。 <BR>　　我们第一次摸那架子鼓，好像摸飞机的羽翼一样兴奋。小薇就说： <BR>　　“飞机肯定也是这样做的。我敢担保——都这样光，这样亮。” <BR>　　何叔叔不说话，望着我们笑。这个时刻他是最安静的，在青灰色的傍晚，我们一群娃娃们围着他的架子鼓，显现出膜拜的神气来。何叔叔说： <BR>　　“想不想听听世界上最美的音乐？” <BR>　　“想——”大家拖长了声音，异口同声地回答。 <BR>　　何叔叔笑着坐到那堆大大小小的鼓当中。“咣啷”，他这里敲一下。“咣啷”，他那里又敲一下。“咣咚咚咣咚咚啪啪”他一连串地拿小槌击打鼓面。此起彼伏的声响交织着逶逦着，组合成一组奇妙的音乐。他敲击的姿势很另类，一只脚探伸出去，另一只脚踩在架子上，身体随敲鼓的幅度左右摇摆。我们都端端正正地坐着，听得入迷了。 <BR>　　“好不好听？”何叔叔问。 <BR>　　“好听——”我们齐声答道。 <BR>　　“还要不要听？” <BR>　　“要——” <BR>　　“要听，掌声响起来。” <BR>　　于是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何叔叔很受用，立即摇头晃脑地又投入到他的音乐里去了。 <BR>　　何叔叔是厂宣传科的，却没怎么见他写板报。父亲曾说他的字很漂亮，骄若游龙，我不曾历见。母亲却对他的亲眷比较感兴趣，问过几回，父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仿佛那一方很不满意他的作为，认定他不务正业才分居的，还在同一个镇。 <BR>　　“那么，孩子总是有的罢。”母亲问。 <BR>　　“总是有的罢。像他那样的人，”父亲摇头，“谁知道。” <BR><BR>　　但初秋过后，何叔叔竟然牵了个小姑娘回来。黑瘦，并且不漂亮，长得不像他。她也只是很文气地站着，眉宇间颇有几份倔气。我们同她讲话，她只是一概不理，躲到她父亲的身后去，拿一双极灵活的眼睛好奇地打量我们。何叔叔说： <BR>　　“究竟是乡下住久了的。上不得台面。” <BR>　　她叫淑娟，原是随外祖母生活。母亲也不时常看她，养就了怕生的恶习。便是与父亲一道，行为仍是拘谨，吃东西偷偷摸摸。何叔叔说曾有一天半夜醒来，看见她偷吃厨房的菜。他喊了她一声，结果她吓得立在那里直打哆嗦。 <BR>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他气起来便骂她，“没有教养。” <BR><BR>　　也有欢快的时刻。淑娟秉承了何叔血脉里乐感的这一部分，不用教便懂得如何用节拍给她老爹伴奏。后来他索性给她买了对沙球，抖动起来“索索索”地很好听。何叔叔只在这时会表扬他的女儿： <BR>　　“到底是我的子嗣。”他说，“天赋高哩。” <BR>　　淑娟咯咯笑起来。她笑起来竟也非常好看，脸庞边浅浅的一对酒窝装满了月光。 <BR><BR>　　那些年在我的记忆里异常深刻。似乎整个童年，都兜着一些快乐的音符，在不停地旋转和奔跑。从小学到中学，再到中学肆业，何叔叔与他的女儿淑娟乃至他们的音乐，一直陪伴着我，直至我离开故乡。 <BR>　　再回乡土，正是八月盛夏。父亲正忙着搬家，嘱

徐云飞

一声叹息

弱水hz

又一声叹息。

天街编辑99

<P>往昔悠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