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写作生命的完蛋

宋百岁 · 发表于 2007-9-13 18:37:52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登录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

×

文学写作者一旦把精力、时间和兴趣放在金钱上，心甘情愿地戴上黄金的镣铐，写作者的写作就真的完蛋，无可救药了，我曾经写过一篇短文，叫写作者的七个完蛋。看来，第八个完蛋就是我的写作完蛋。
   1997年开始炒股，一度赚了一万多，但在以后的漫长熊市中，我的资金不断缩水，本金65000元，到沪市1000点的时候，只有二万元钱了。但中国的超级大牛市终于来了，我拼命地炒啊炒，并且不断追加资金。近二年极苦极累的炒股岁月过去了，钱是赚了一些，但写作丢了。在这段时间内所写大都随手而成。众多短文仅在《杂文选刊》上发了两组寓言，在这里的《森林文学》发一组，在<山西科学导报>发一篇科幻小小说，如此而已。东湖文学副刊的熊大人几次问及我为何不写作了，答案是：老宋在炒股。
完蛋就完蛋罢，我有些伤感，但并不太悲伤，一切大约都是天意吧。
海明威对人生的奋斗的看法是极为悲观的，他认为一个人最终是会失败的，无论作出多么大的奋斗。
我心里真想说：一切写作者的最终归宿必然是完蛋的，难而这样说太残忍了，这种话对于青年人来讲实在是不能说。但对于我来说，完蛋是必然的。
为了写作，我过去的努力实在不小。记得在四十岁之前，每天晚上没有一天是在晚十二点以前睡的，早晨还得六点起床和学生一起做早操。这样长期努力的获得的结果无法叫人满意。惆怅之余，甚是凄凉。甚至早在二十年前，我就感到我的写作必将渐渐完蛋的结局。是的，当年五彩缤纷的文学之梦，那样美，那样诱人，但现在，只余下一个空壳。我的生活只不过是怀抱着这个无生命无前途的空壳在过日子，在寻求一点自我安慰。
我的写作大体完蛋了，但比起其他人的完蛋而言，也许不算是最坏的。
湖南有一个文学青年，最终的结果是带着自己发表的几十篇文学作品，从悬崖上跳下去，自杀了。一个普通的文学青年，发表几十篇短文，何其难也，想必是付出了全部的心血时间，想必个人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一定是牺牲了一切可以牺牲的欢乐。实在活不下去了，他才走了绝路。这是学文学中最可怕的失败者，最叫人心痛的失败者。
我认识一个文学青年姜天民，其短篇小说《第九个售货亭》曾获1986年全国短篇小说奖。后调入武汉文联，当专业作家，怀放微薄，生活清苦，写作却勤苦不辍，常常靠吃方便面为生。他终于得病而死，其尸体是死后好几天才被人发现。这是最叫人起敬的失败者。
几十年前在光明日报上读过一文，题目大约是《有一个张文元》。写一个乡下的文学写作者的事。得了急病，容易治好的病，但他穷得只有几个鸡蛋，为了看病，只好把这几枚鸡蛋拿到卫生院，想作为看病的钱，但大夫不买帐，结果是很快因病而死。这是最可怜的失败者了。
还认识一个地区文联的头，他们办了一个内部刊物。有一天谈及一些例子，说有个乡下教师喜欢写文学，写了十几年，居然无一字发表。其女儿受其影响，也喜欢文学，也写起来，结果还是无一字发表。这个文联的头深受感动。便把《二代人》这一小小说发了。悲剧由一个人变成了二代人，这又是叫人伤感的失败者。
看来，爱写文学作品的人，还得把生活放在第一位，把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要不然是混不下去的。所以，我给学生讲写作课的时候，总要强调：生活第一，工作第一，写作第二。
我的写作的完蛋是极正常的。老了，精力大不如前，从前经常在脑中闪烁的灵感火花，渐渐熄灭，写作不过是一种惯性运动，一种简单的存在方式，如同修鞋的只有一年到头修鞋，种菜的只能是年复一年的种菜。人早就没有半点灵气。更可怕的是我已经感到同时代的隔膜，有一种被无情挤出生活之外的感觉。虽然还上一点课，但总感到自己已是多余的人，是穷途末路者，是即将消亡者。每每看到自己的同学，朋友，同事，一个个溘然长逝，自己更有了这种悲苦。唯一的想法是把自己发表过的一些短文整理一下，结成集子，然后死掉。

是的，我曾经说过：一万个二十岁的文学写作者，到三十岁就只有一千个了。到四十岁就只有一百个了，到五十岁就只有十个了，到六十岁只会有一二个了。我大约就是这一二个中残存的一个，现在，我也要完蛋了。
但人生想通了，也会释然。人的一生如同一堆火焰，只会越来越暗淡。或者人生如一盏油灯，都有油尽灯灭的时候。
罢罢，最好不要再说什么了。
在一个生命时光被无端的政治运动浪费太多的社会，在一个只承认个人螺丝钉作用而不看重个人奋斗的社会（个人写作常被视为异端），在一个人的个性被压抑的社会，在一个为了维系最起码生活而必须付出太多精力的社会，在一个人们越来越看重金钱而不看重文化的时代，个人失败完蛋大约必是命中注定的。
是我，我们每个写作者在认真写作的时候，最好都作好写作必将失败的准备。这样，当失败真的到来的时候，我们就不会无所措手足了。
以上，算是我个人的一点感想，说出来，希望青年朋友不要受影响。因为我不希望粉碎青年人赖以为生的一点文学之梦，无论是多么飘渺。
最后呢，还想说一句话，就是伏尼契的小说《年虻》的结尾，有几行小诗，现写出来，算是表明老朽的一点希望：
            无论我活着，
            还是我死去，
            我都是一只，
            快乐的苍蝇。
真的，我希望这里所有的朋友，都欢乐一些，成天高兴一些。
有人云：高官不如高薪，高薪不如高寿，高寿不如高兴！

[ 本帖最后由宋百岁于 2007-10-6 17:3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