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往事

茶炉 · 发表于 2007-6-1 11:2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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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虎子落户
谁都会有个小朋友或者好朋友，这在现实生活中司空见惯。
今天我要讲的是我的一个小朋友的故事，这是我很不愿意提及却终生不能忘却的事。
小朋友叫虎子，走的那年四岁。
虎子来自藏区，才来时挺认生的，瞪着一对儿天不怕地不惧的眼睛，拿谁都不当回事。
抱着虎子来的战友把小家伙塞进我怀里，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怕呢。
战友煞有介事的念叨了一通藏语，我也没听大懂，边上，原先的两位小朋友老大不开心的盯着新来的小伙伴，看样子好像在说“哼！长的那么难看，将来看你咋找对象……”
战友念叨完，笑着对我说，我念的是口诀，交给新主人前都要来一通的，甭管灵不灵的，反正藏民们都那样。
战友摸着小虎子的耳朵叮嘱着“他是你的新朋友了，要用你的生命去保护和爱他，知道不？”
小虎子居然一本正经的点点小脑袋，算是答应了。
小虎子正式入住了我的小圈子，和大毛、二愣成了街坊。
说也奇怪，自从虎子来了以后，大毛和二愣一改过去的飞扬跋扈，居然乖乖地跟在虎子身后，呵呵，它们几个居然也成了江湖。
都说人进了江湖这辈子就无法退出了，依我看，虎子这小哥三个估计也退不出了。村里的那帮子猎犬成天欺负弱小，但是，只要虎子一出现，一个个都跟三孙子似的耷拉下尾巴，挤在道边上对虎子献开了殷勤。
呵呵，那德行，和人类世界中的某些场合非常贴近。
二、虎子帮
这么说法可能有点不合适，不过，虎子和大毛二愣还真的成了莫逆，说他们是生死之交也不过分。
虎子不大喜欢溜达，它守家。大毛和二愣子就不同了，这二位溜达惯了，成天到处溜达。大毛还相看上了本村的一条花斑小猎犬，三天两头的往人家那儿跑，三回里有两回被人家的哥哥们给打出门外，蹦达着跑回来向老大诉苦。
虎子一般不去外边惹事，看着大毛的狼狈像，最多也就是连挤兑带教育的。
大毛一般都当成了耳边风，左进右出。
时候长了，虎子也就懒得搭理它了。
人类世界中尚有狼来了的警示，何况犬类乎？
二愣子犬如其名，是条杂毛小柴狗，出身比较低微，不刘邦手下那个卖狗肉的还要低微，它娘和它舅舅生下了它，然后东窗事发，它舅舅被它娘的几个叔叔辈的给活活咬死了，它娘也因为“悲愤交加”，绝食而去。
在虎子没来前，二愣子整天跟着大毛屁股后头捡大毛吃剩下的骨头，样子好可怜。
我平常忙碌，看见了就熬点好吃的给它，看不见的时候还是多啊……
虎子的到来，使二愣从此过上了三餐保暖的日子。那些杂种狗们也不敢再欺负二愣了……
三、忠心耿耿的门卫
虎子是藏区牧民训练用来看守门户和羊群的，学名藏獒，是世界最凶猛的犬类之一，与之齐名的还有安第斯山的牧羊犬及苏格兰猎犬。
藏獒长的是难看点，长毛几乎遮住了眼睛，还有点邋遢。不过，在忠诚方面，它的忠诚度超过世界上任何一种犬。当把它交付给你时，只要它接受了你的抚摸，那么，无论今后怎样，它将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和捍卫新主人，除非它血尽而亡……
反正哈哈`~打从虎子来咱家后，咱家的粮食再没人光顾，咱家养的鸡鸭鹅也再没黄鼠狼敢来打主意，就连那些曾经很厉害的亲戚来了也学着犬类恐惧的时候：夹着尾巴绕着虎子走……
哈哈！太省心了！
也有不省心的事。
啥事不省心啊？
还能有啥事，当然就是大毛的婚事呗~！
大毛这家伙也忒不像话了！
不仅见天的跑人家秘密约会，还隔三差五的把那条小猎犬偷带回来……惹的那小丫头的兄弟们和追求者们成天围着咱家的院子嗷嗷个没完。
更有甚者，大毛的娃娃们出世了连俺这当大哥的居然还蒙在鼓里，它也忒不厚道了吧？
呵呵，我们亲如兄弟，这么叫咱不寒碜哈哈！
不过，猎犬们谁也没有踏进过咱家的大门一步，因为，虎子的眼神常常使得那些猎犬们不寒而栗。
四、不可避免的“战争”
大毛的行为引起了猎犬家族的一致义愤，估计是经过了民主投票，全体猎犬们包括邻村的这些猎犬家族成员在一个夜黑风高之夜出动了。
还好，咱家那晚上人声鼎沸，来了一帮子亲戚喝酒，人声大了，狗儿们自然没敢近前。不过，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已经使虎子开始警觉起来。
第二天晌午，人们都下地劳作了，家里只有虎子和二愣看家，大毛又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
正在地里守着喷药机的我忽然被一种不好的预感抓住了心。
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心里慌慌的，像是要出什么大事。
其实，就在我慌乱的时候，大事已经发生了……
猎犬们对空无一人的大院发动了前所未有的进攻，战斗进行的非常激烈……大群大群的猎犬从四面八方朝这个院落涌来，总有几百只之众……开始只是聚集在院外狂吠，那意思是要求虎子老大把大毛这个“流氓”交出去，它们也不想与老大做对……要知道，藏獒低沉的吼声连老虎听到都会发抖的。
大毛早就没了影，二愣吓的躲在屋里的床下边浑身哆嗦。
虎子沿着猪圈的矮墙窜上屋顶，威严地在屋顶上来回踱步，它的身影溜达到哪边，哪边的猎犬们就会不由自主的往后缩。
直到所有的猎犬们再也按奈不住狂躁，开始进攻的那一刻……
战斗难解难分，白热化的程度连人类的战争也望尘莫及。
这是动物历史上空前的战争：一比一大帮。
猎犬们在虎子的顽强抵抗中纷纷落马，几拨比较骄横的已经落荒而逃，剩下的是那条花斑小猎犬的哥哥们，狗也好面子，很多地方与人无有二致。
眼看着前来帮忙的江湖兄弟们四散奔逃，孤注一掷的猎犬们把虎子死死围在中间，用疲劳战术轮番进攻，渐渐的，虎子支撑不住了。身上出现了被咬伤的血痕，气儿也有点川不匀了……
五、悲怆
犬类大战在村里引起强烈的震动，猎犬家的主人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是看到自己的家犬们蜂拥到我家院子外，而全村的不同种类的狗们居然也分成了两派，都在摇爪呐喊，为各自的英雄们助威。
猎犬家的主人赶紧往这边跑，等跑到才发现已经没处插脚了，只得爬上院墙，从房顶上跑到了村长家，村长也被这阵势唬住了。他还没见过狗儿们这样的场面，呵呵，比文攻武卫那会儿还厉害……
虎子渐渐的支撑不住了。
俗话说好男还难敌四手啊，何况是百多条训练有素的猎犬呢！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闪电般的从屋里冲出来，一头扎进了混战中的狗群，逮住一条猎犬就是一通猛咬！突然出现的救兵把猎犬们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有几条猎犬嗷嗷叫着落了荒。
原来是二愣子！
二塄子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出来，可能就永远没有出来的机会了，它要在老大面前显示自己不是条孬种，也要让那些欺软怕硬的家伙们知道，它不是杂种。
有了二塄的帮助，虎子刹那间恢复了勇猛和威严，藏獒的一声低沉的怒吼传出了很远很远……正沉浸在花前月下的大毛终于听到了。
大毛疯了似的冲进村子，在猎犬们的外围打了它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地里干活的人们也闻讯赶回来，但是，谁也不敢近身，只得在远处吆喝着。
等我从地头上赶回来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几百条猎犬被三条看家狗打的全线溃败，伤势较重的被咬的开膛破肚，轻的不是少了半拉耳朵就是缺了个鼻子，猎狗没了鼻子跟废物就没有了分别。
猎犬的主人叫来了民兵们，民兵稀里哗啦的拉着枪栓恐吓着还想恋战的猎犬们，把双方硬是分开。
虎子浑身湿漉漉的，分不清是血还是汗，二塄子奄奄一息地趴在老大的身边，不时的抬起无力的头颅朝着猎犬们的方向吼叫……大毛的肚子被利爪划开长长的一道口子，肠子流了一地……即使如此，它仍强撑着靠在老大的身旁……
三条重创了百多条猎犬的看家狗形成一个威严强大的铁三角，使得它们的对手不寒而栗，在虎子的逼视下，猎犬们终于丧失了所有的斗志和勇气，夹着尾巴朝自己的窝讪讪而去。
当天晚上，大毛和二楞子在我的怀里咽了气儿。
我哭着葬了它们。
可当我回到院子时，却发现虎子不见了。
尾声……
找遍了村子里外，也没找见虎子，眼看着夜色浓重，我只好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喊着朝村外很远的坟地去了。
老人们常说喊魂，只要你喊了，兴许被喊的就回来了。
在大毛和二楞那小小的坟前，我意外的看见了虎子！
虎子固执的趴在两个伙伴的坟上，倔强的一动不动。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肉干塞到它嘴边，它也只是闻了闻，并没有吃的意思。
我抱着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哭着哭着，竟哭昏过去。
不知不觉的，有凉飕飕的东西在我脸上爬。
我醒过来，发觉是虎子在舔我的脸。
虎子两眼怔怔地看着我，那目光里有不舍，有期待，更多的是依恋……虎子好像在安慰我，又好像是在和我告别……
我吓坏了！使劲抱着虎子摇晃着，喊着“虎子虎子！你别走啊！别离开我啊！”
虎子低低地应了一声，两只爪子搭上了我的前胸，一行清泪顺着它的眼窝滴到我的脖子上……凉凉的……那样的冷。
虎子走了。
和它朝夕相处的两个伙伴一起去了。
在我这个人类看来，虎子老大才是真正的老大，而兄弟们也不是孬种，虎子和二楞大毛构成了一幅完美无缺的动物界的江湖雄风！
猎犬家的主人一气之下把所有的猎犬都卖了，路过我家的门口时本来还想进来理论一番的，当他见到了挂在门口的大白灯笼和屋里头我那撕心裂肺的哭嚎时，站了一会，还是走开了。
第三天中午，我在后门外见到了一条脏兮兮的花斑小猎犬，瘦的皮包骨头，身边依偎着五条唧唧喳喳的小狗……
唉！
是大毛那没过门的媳妇和一群遗腹子们。
我收留了这一家子落难的狗。
过了些日子，花斑猎犬死了。
又过了日子，小狗们也被家里人送给了别人。
从此，我再不养狗。
很多年过去了，熟悉我的乡亲们都说，我的眼睛里有种奇怪的东西，是什么，没人能说的清楚，但是，自打那之后，不管是村里的狗还是外面的犬，当准备依仗主人欺负一下人类时，在我的面前，竟然都像见了阎王一样夹起了尾巴。
只有我知道，那是虎子，它活在我里面了。